
ZAK TSANG
【詩如何是你】
——前鎮高中演講
再次來到高中,這次面對更多更多年輕的聽眾,說述作者與詩以及讀者的關係,彼此在截然不同的起點出發,如何穿越一樣的文字符號,抵達自身在浮囂中靜謐的狀態。
眼前的聽眾是如此青澀,正值擁有單純快樂的年華,但無可避免地荷擔沉重的升學壓力。我不禁暗自忖度:一首詩的力量到底能有多大?那些他們所接觸的現代詩,終究給予他們甚麼樣的感知呢?同時,也憶及那時候的自己,如何追尋心中渴盼的詩。
無疑現代詩的教授和學習是困難的,它的發展迄今約莫一個世紀(二十世紀前半葉,隨著五四運動爆發,西學大量流入中國,白話文運動應運而生,各文學體裁的發展也產生劇變。詩,除其語言形式轉化為白話文創作外,西方的現代主義也植入其核心價值,衍生出「現代詩」),仍然一直在東西遇合(East and West encountering)的過程中歷經不同階段的演繹與推進,內涵和形式持續變異。
我以昔日在香港中學階段的學習經驗,比對自己所認知現在台灣國高中的國文科教育:現代詩教材的比例和選取、老師的掌握度與教授方式,以及納入考題標準答案模式等,種種存在已久的問題,其實兩地皆然。要從教育制度和現場作根本的改變,啟導學生對詩深層的感悟,仍是迢遙漫長的路⋯⋯
當一個教育機制,不斷地膨脹功利主義的學習,我不知道「無用」的詩對學生來說會否是一個悲劇?當一句詩被制定成標準答案,他們必須曲意逢迎,我不知道誰還能夠活出詩意的人生?
如果可以的話,我希望一直透過與年輕學生談詩論詩的機緣,讓他們能有所餘地,用頭腦去理解,以內心作感悟,詩的本質與純綷的意義。
這次一再分享自己很喜歡的電影《春風化雨》(Dead Poets Society)裡,主角基廷老師(羅賓·威廉斯(Robin Williams)飾)對高中學生們說的一番警言:
「我們讀詩寫詩是因為我們是人類的一分子,而人類是充滿激情的。沒錯,醫學、法律、商業、工程這些都是崇高的追求,足以支撐人的一生,但詩歌、美麗、浪漫、愛情,這些才是我們生活的意義。惠特曼曾寫道:
『啊!自我,啊!生命!這個問題總是不停地出現/毫無信仰的人群川流不息,城市充斥著愚昧/⋯⋯生活在其中有甚麼意義,啊!自我,啊!生命!/答案/因為你的存在——讓生命存在,使其合一/因為富有生命活力的戲劇在繼續/因為你可以奉獻一篇詩歌』(O Me! O life! of the questions of these recurring,/ Of the endless trains of the faithless, of cities fill’d with the foolish,/ ...What good amid these, O me, O life?/ Answer./ That you are here— that life exists, and identity;/ That the powerful play goes on, and you will contribute a verse.),你的詩是甚麼?」
詩不是黃金、乳香或是沒藥。它沒有讓現在的我,獲得任何優越富足;現實的逼迫狠勁,它也沒有緩解我在成長中,時常感到的鋭痛和心靈持續潛伏的不適;及後的日子,我相信它一樣無法救援孤獨的傷者。而我是透過詩,穿越心中嚮往的世界,回到生活更自覺地感知一切。
在演講的過程中,我也分享了三篇自己的詩作,朗讀、解說和主題延伸,且在朗讀第一個作品後,請聽眾可以在便利貼上寫下一個字或畫下一個圖形,表達對這個作品的想法。因為往往要學生去為一首詩,立時發表邏輯性的讀後感,也許容易偏離他們最直覺的感知吧。最後,把他們的便利貼貼到黑板上,也請學生倘若願意的話,可稍作分享。參與的人比我想象中多,他們所寫所畫的,甚至不止一字或一圖,其中一位學生的那張讓我尤其深刻,他畫了很多個相疊的大圓圈,圈𥚃寫著「無形的阻隔/有限的空間。」稚嫩的字體,藴藏著對生命幽微而龐大的體會。
「汲自己的血,自給自足/養裸色的喜悅與傷痛」(〈已是:一個充沛的盆栽〉)我心中渴盼的詩,正是自己所寫的。我相信,當你知道你為甚麼是你,那就是一首詩存在的緣故。一個作者緣於自己的感動而去創造,那首詩才是屬於他的。一個讀者從閱讀中獲得自己的感動,那首詩才是屬於你的。
感謝前鎮高中的邀請、好友的協助、每位聆聽的老師和學生。謝謝您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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